周六一大早，家里的小公鸡准时报晓了。前天晚上临睡前还为这个周未二个全天参加国际象棋赛叽叽歪歪的孩子，天亮后还是自己爬起床了。他因为周末要放弃游玩去“工作”而不开心，但还是很自觉地信守承诺。

42届北加州校际国际象棋赛在硅谷闻名的圣克拉拉大会堂举行。这个比赛是加州全年最重要的一个校际比赛。周六早上我们从家里出发，因为是周末，路上一马平川，十五分钟就到了。巨大的大会堂虽然接纳了上千人，还是显得蛮空荡的——这叫有潜力呀。

主办单位“湾区象棋俱乐部”近年在这方园五十英里左右主办过各种象棋比赛，听前辈棋妈棋爸说，以前还有别家俱乐部组织棋赛，但近年基本被这家独揽下了。今年这届比赛据说参赛人数超过一千一百位，打破往年记录。

儿子健健两年前开始学习国际象棋。这家俱乐部当时还只提供当地学校课后班和周末少年象棋娱乐班。那时每个周未送健健去它家租用的酒店会议室。一次泡进棋室三个小时。先吃披萨再瞎玩，然后老师开讲半个小时，最后下棋。健健在那开开心心混了近一年，直到被老师告知不可混堂了，要去升级，这才结束了愉快的日子。

我们提前五分钟到了赛场，没有想像中的拥挤。因为有幼稚园与小学生参加，少不了家人的陪伴。硅谷的国象少年比赛，充分体现出这里的人口结构与民族特色：集中于男性，印度、中国，与欧洲人种平分秋色。中国孩子跟着妈妈来的多，但会下棋的妈妈似乎不很多。小印老爸来得相对多，几乎个个都会复盘解说。跟着来的老印妈妈，一般还拖着小的, 貎似也个个都是解棋高手。老白不多，感觉有些被老中老印人海淹沒之感。感叹印度不愧是国象鼻祖，气场十足。

比赛设在一个大厅，中间一挡隔墙一分为二。里面设备简单，但该有的也都有，也还整齐舒服。过道上有些许小商家，卖些棋书，棋盘，棋衣之类。当然还有棋院，棋师们的摊位。

必须吐槽的是那饮食摊位，简单得真的不能满足咱以食为天的标准。这里孩子们的活动，食品也就是这种档次了。不好吃但还要鼓励参予购买，否则商家钱沒赚够，下一次请都不来了。很难想象在中国参加什么活动会担心没有可口的东西。

健健的等级分是1077。这次参赛 K-8 800-1299赛组。 一天三局，总共六局。他的第一局下了近二个小时，赢。第二局平手。晚上回家汇报时告诉妈妈，下第二局时他非常紧张。因为以前的比赛经常是第一局赢了，第二局必败，没有连续赢的。象棋比赛是白棋黑棋轮换，这孩认棋色。当时他走了步臭棋，立即眼睛红了。对手在健健垂头丧气之时居然也走了臭棋。沒有乘胜追击。还是棋嫩呀。二人走来走去，臭上加臭，最终谈和。现在想来，以输的心态去下棋应该不会赢吧?健健第一天以二赢一和的成绩结束。

第二天轻松连赢二局后进入冠军决赛。整个赛局过程中，情绪相对还稳定的孩子开始有些发慌了。不停地发问，是会赢还是会输。等候开盘过程中，整个小脸那个严肃呀。爱笑的孩子都不会笑了。赢了是冠军，输了掉出前五名。早早已经考察过奖杯的大小了。第一名的奖杯个头那个大呀，还有三根立柱。奖杯疯的孩子能不紧张吗?可以理解。

记得还是今年二月份的一个按年级分组的棋赛。小家伙给等级分一千五以上的孩子打得稀里哗啦，场场败局，次次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到第二天的最后一局时，妈妈认识到难度太大，程度不太适合，建议他如果愿意，可以放弃比赛。健健一边流泪一边摇头。那就只能继续痛苦啰。还好老天有眼。最后一局配上一个无等级分的小小孩，美滋滋地羸了一把。只要是赢，管他是谁?这是咱熊娃的快乐之道。

那次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感觉孩子有一种经历了过度痛苦之后，被拯救岀来的大彻大悟。一席肺腑之言说得妈妈一楞一楞的：

“妈妈，我现在是这样认为的。我以为上帝这一次让我如此痛苦的目的是在训练我的心智，他要让我去迎接以后更大的挑战”。

那席话之后，健健开始在棋班上赢棋了，也开始克服了对棋钟开启计时的恐慌行为。当然现在还是不敢上网挑战下棋。还是怕输。

言归正传，回到这个棋赛的最后一局。就是这样一个才脱掉“长败将军“之帽，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孩子，要拿四胜一平的战绩去对弈五连贯胜局的对手，争夺冠军，说不担忧那是假话了。妈妈别的做不了，只能在棋局开赛之前，陪同他走到座位，叮嘱要不记得失，专心下慢棋。在妈妈离开之前，健健轻声地告诉妈妈想要羸这盘棋。看着他满脸通红地看着棋盘进行深呼吸，知道这孩很紧张但也决定全力以赴了。

妈妈在外瞎转，一个小时后回到家长休息室。等待。大概十分钟光景，棋友妈妈过来通告，我和她的孩子出场了，但都输了最后一局。我心里有些替孩子遗憾，但大局已定，继续安心埋头玩手机吧。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妈妈边上，轻轻地告诉妈妈他赢了。

“你确认你赢了吗?”。妈妈满脸狐疑。

“当然，我是赢了”。健健咧着大嘴笑。

“那阿姨才告诉妈妈你输了，而且是你告她的?”

“那是阿姨听错了，我确实是赢了” 。健健再一次肯定地说，咧着大嘴笑。

是吗?直到比赛结束，排名在网上显示出来后，妈妈才真的相信。有时人是会对意想之外的好结局下意识地拒绝。健健开始眉飞色舞地开讲棋步。明知妈妈听不懂，但是也要讲。妈妈从头到尾只听懂了一句：“我用了一个非常神奇的tactic(战术、策略)打败对方”。

赛后解盘的结果证实当时健健是走了步好棋，评价是走了等级分一千八百分的棋步，准确推算出后面三步棋。对方的开局健只一知半解。对方按棋步走，他不会。只是看到了一步妙棋，打乱了对方的阵脚。得意洋洋。说对手当时很颓丧，去桌下的双肩背包摸东西了。他以为对方要做弊，站起来，走过去，盯着看。对方从包里掏出一个喝水杯，然后给他翻白眼。二人互相不说话，可都心领神会。真不愧是下棋的孩子。全靠意会不用嘴巴呀。看到喝水杯，健健立马道歉。哈哈。蛮有意思的。

五胜一平，健健获得这届比赛的分组冠军。赢了五局的孩子总共还有四位，一直排到第五名。咱儿是靠了那个平局拿到冠军的。悬啊.....

总是喜欢总结发感想的孩子在回家路上又再一次让思想飞了：

“妈妈，我以为我下棋是有天赋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表叔会下棋，表弟会下棋。爸爸这边是有这种基因传到我这里的”。

“你这个神奇的tactic是从什么地方看到，应用上去了？”妈妈赶紧拍马屁，趁机强调平日坚持基础训练的重要性。

虽然十一岁的孩子跌跌爬爬才上一千等级分。但是回顾一下，实在太让人感慨了。一开始让孩子下棋也就是与电玩争夺课余时间。与其让孩子看那乱七八糟，脏话乱飞的YouTube, 还不如让他去看chess YouTube. 那里的讲解也蛮风趣的而且涨知识。再后来发现学下棋真是一个磨炼孩子毅力的好方法。等级分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对贪玩且不努力的孩子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教学手段。更别提对一个输不起的孩子是个多么好的磨炼过程。

人若输不起，想羸是非份。去下棋吧，不为等级分，不为爬高藤，就为那可以笑傲残局的棋将风范，值了。

（赵军）